经历过大地痉挛的我们
傅豫川
地震来袭的一刹那,恐怖犹如一股透着寒风的草席裹着我们恍惚的意思抛向了那无边的天际,失去了方向,没有了重心……今夜,我关掉所有的灯,坐在书房的窗前,点燃了一支香烟来作为生命存在之光的唯一证明,遥想着天各一方的朋友,他们保全下来的生命今夜还在恐慌之中吗?尽管坐在家里,心的余震仍然叫我无法平静,凝视着远方的黑坳,回忆着那恐怖的颜色,仿佛那一阵阵大地的波涛还在身下翻腾。
5月12日,结束了重生行动在成都的唇腭裂专题讲座,应重庆儿童医院的邀请,我们乘T888次城际列车前往重庆。同行的有我国著名的唇腭裂老前辈邓典智教授,第四军医大学唇腭裂中心主任封兴华教授,首都医科大学唇腭裂中心主任陈仁吉教授,武汉大学口腔医院麻醉科主任刘可斌教授和华西唇腭裂中心的李胜博士。
13点25分列车开动了。为打发这枯燥的四个小时的旅途,我翻开书,读着余秋雨《遥远的绝响》,思考着魏晋“后英雄时期”的人格紊乱和扭曲。抬头望望窗外,蜿蜒一条河流正从车轮下流过,远处一片山峦挡住了河的汹涌澎湃,令它不得不屈服,不得不转向。这不正是阮籍驾着木车独闯尽头并失声痛哭的绝境么?忽然,我感觉火车象腾空跨越铁轨上的障碍物一样飞了一下,接着就是急刹车,我猜想火车出现故障了。终于,车喘着疲惫的粗气汗淋淋地停了下来,一半在山坳,一半在桥上。车是停下来了,仿佛还在晃着身子大口喘息。几分钟后,列车又开始了爬行,像是一头没喘过气来又被农夫鞭挞的老牛。走了不到一分钟又停了下来,也许这回真的是累得爬不动了,祈求的眼光用夸张的喘息等待身后农夫的怜悯。可我不知道这就是2008年5月12日的14点28分!
坐在窗边的陈仁吉教授指着外面的电线杆惊呼着叫我们看,看见的是宽大的水泥杆带着顶上的电线不停地甩动,同时也甩动着震天的呼啸。难道真的是农夫手中的长鞭发怒了么?牛是扭不过鞭子的,可怜的车你就爬吧,何苦要经受这鞭挞的剧痛呢!它依旧不走,只是前后地拱嘞,上下地粗戳,我知道这是它忍受剧痛的痉挛和不屈,也猜到了这是大地的生命的蠕动。
良久,李胜博士的手机接到了一条短信,说地震了,就在附近。他急忙打电话联系朋友了解情况,却怎么也打不通,我们这才知道,通讯断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将与外界失去任何联系;从现在开始,我们将在车厢中承受漫长的煎熬;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家人将在得不到任何消息的焦急中惊恐无措;从现在开始,我们将等待无法预知的生命的判决。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5-16 0:21:34编辑过]